婚纱店内，41岁的化妆师梁秀月手脚利落，她用熟练敏捷的手法，将奶油质地的粉底均匀地涂抹在一位伴娘的脸颊上。
在给这位十来岁少女上完妆后，梁秀月立即指着角落的更衣室说，“快，快到那边”，让她去换上一件米色的雪纺连衣裙。几秒钟后，另一名伴娘就坐上了梁秀月的化妆椅，准备接受她的巧手改造。
那天是感恩节，而过去这一天一度是唐人街婚庆服务最繁忙的一天。十年前，有“小福州”之称的东百老汇街上，婚纱店林立。这些店铺提供婚庆全套服务，包括婚纱租赁、化妆，以及为新人拍摄婚纱照。
福州移民喜欢选择在节假日结婚，因为感恩节通常是一年里亲戚朋友最容易齐聚一堂的一天。
如今，这个婚礼传统在唐人街几乎不复存在。
除了梁秀月担任总经理兼化妆师的“欧陆经典婚庆城”依旧营业，其他的婚纱店都已经结业。同时，像金丰这样标志性的宴会厅，也在疫情期间受经济重创而关闭，导致唐人街可供选择的婚庆场地所剩无几。
根据2022年的一项调查，唐人街在2019年至2021年期间的就业岗位减少了26%，是法拉盛失业率的两倍。而根据纽约市的数据，同年唐人街的的店面空置率达21.4%。
唐人街的人口结构也持续变化。根据纽约市的数据，从2010年至2020年间，唐人街的亚裔人口减少了10%。与此同时，皇后區法拉盛和布鲁克林日落公园则接收了大部分的华人人口，以及他们的婚庆和宴会厅。造成这种转移的部分原因，可归咎于曼哈顿昂贵的租金。
如今，“欧陆经典婚庆城”婚纱店仍致力于延续感恩节婚礼的传统。
来自田纳西州的23岁的黄建华和24岁的德加多（Ana Delgado，音译）从高中开始相恋，他们是今年感恩节当天在“欧陆经典婚庆城”准备婚礼的三对新人之一。
德加多表示：“因为我们两家的家庭都是移民，所以我们都没觉得感恩节是个什么特别的大节日”。
店里挤得满满当当，亲友们站在白色婚纱的衣架之间，谈笑间夹杂着普通话、英语和西班牙语。房间既拥挤又闷热，伴郎们挤到楼梯间，试图躲开化妆镜前刺眼的灯光。
黄建华的家人原本是从福建移民后定居在纽约的。
德加多的家人来自哥斯达黎加，这对新人今年8月已经在纳什维尔的一座教堂举办过婚礼。但由于田纳西州没有适合举办传统中式婚礼的宴会厅，因此全家人于上周飞到纽约，在东百老汇的“麒麟金阁”举办了第二场婚礼，这也是曼哈顿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宴会厅之一。
“东来大酒家”的阮经理表示：“今年感恩节我们没有任何婚礼酒席”。他记得上一次在感恩节有婚礼酒席，已经是5年前的事了。
下午4点，梁秀月稍作休息，拿出一块预先装好的面包，就着红茶咽下。
她对一位新娘的父亲说到：“这是我的早餐”。这是她从早上8点开工以来吃的第一口食物。
感恩节当天的“欧陆经典婚庆城”与平日情况相比，差别明显。平日里，梁秀月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待在店里。没有顾客时，她靠在手机上看小说来打发时间。
她说：“现在基本上没人来店里了”。即使有客户需要预约，也是打电话过来的。
梁秀月自己也是福建人。她于2007年移民来美，抵美的当天便立即在东百老汇另一家现在已经关闭的婚纱店——“佳缘”找到了一份工作。
梁秀月说：“这条街曾经非常热闹”。她回忆起过去东百老汇的商家常常在傍晚以后依然客流不断，但如今这条街晚上变得冷冷清清。她说：“那些在中城工作的外国人搬进来了，而华人搬走了。”这里她所称的“外国人”是指非华裔美国人。
生意减少也意味着梁秀月的收入减少，因为她主要依靠小费维持生活。“欧陆经典婚庆城”在法拉盛和布鲁克林还有另外两家分店，那两家店的情况要好得多。她渴望回到有更多客户和更高收入的日子，但她选择留在唐人街的分店，因为总要有人坚守这里。一个月她可能会有那么一天特别忙，但大多数时候，她并不像感恩节那天那么忙碌。
下午5点30分，梁秀月送黄建华和德加多走出店门。室外天气寒冷，德加多只穿着她的无肩带礼服，肩上围着一条蓝色格纹围巾。“恭喜，恭喜，”梁秀月用普通话说道，然后又用英语对德加多说：“Congratulations!”
但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清理完店铺后，她会前往街对面的麒麟金阁，为她的客户补妆，要一直忙到晚上10点。
带着满意的笑容，她边清点小费边说道：“挺累的，是吧？”
本文由纽约移民记事网记者邱莉菲翻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