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仇恨犯罪部门的负责人于汉娜(Hannah Yu,音译)曾处理了一起仇恨犯罪案件,受害者被人用物体袭击,袭击者对其高喊:“滚回你的国家!” 不久后,她的办公室又收到了一起类似案件,一名陌生人走近受害者后说道:“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被驱逐出境。”
2024年,类似这样的案件的报告数量有所增加,于汉娜逐渐意识到这一趋势正在扩大。在曼哈顿报告的仇恨犯罪中,针对被认为是移民的人的恶劣言论和威胁有所增加。据此,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从2024年开始审查现有类别的仇恨犯罪是否涉及反移民因素,并开始追踪这一趋势的变化。
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发现,尽管曼哈顿的仇恨犯罪起诉总数从2023年的114起略降至2024年的101起,但针对移民的仇恨犯罪却有所增加。正式定义为“反来源国仇恨犯罪”的此类案件,直接针对移民或那些被认为是移民的人。
2024年,该办公室起诉的10起反来源国仇恨犯罪案件中,有60%明确针对被认为是移民的人。与2023年仅有1起反来源国仇恨犯罪案件相比,该类别的案件在2024年激增了900%。根据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提供给纽约移民记事网(Documented)的独家数据,截至2025年2月4日,该办公室已起诉了3起反来源国仇恨犯罪案件。

于汉娜解释说,尽管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已经开始追踪针对移民的仇恨犯罪,但“反移民”并不是可起诉的仇恨犯罪类别。
她解释说,若要将一项犯罪行为定性为仇恨犯罪,检察官必须证明其动机,并且该动机基于受保护的群体身份,例如种族、肤色、国籍、血统、性别、宗教、年龄、残疾或性取向。由于纽约法律并未将移民身份列为受保护特征,因此针对移民身份的犯罪不符合仇恨犯罪的法律定义。于汉娜指出,涉及反移民言论的仇恨犯罪通常被归类在现有类别下来进行起诉。例如,如果施暴者在攻击一名他们认为是西裔的人时表达了反移民言论,该犯罪将被法律归类为反西裔仇恨犯罪,尽管可能会被备注为“反移民”。
于汉娜提醒说,有关反移民犯罪增长的过往数据较为有限,因为该办公室是在当前政治环境下发现这一趋势变得突出才开始对这一类别案件的追踪。
该办公室表示,追踪到的数据显示,在曼哈顿,一些案件的受害者是因其真实或被认定的移民身份而成为被攻击的目标。于汉娜表示,检察官办公室通过施暴者的言论、针对受害者的模式、社交媒体内容及其他证据来识别针对移民的仇恨犯罪。例如,在许多主要发生在曼哈顿的此类案件中,施暴者经常使用侮辱性语言,如“滚回你的国家”或威胁驱逐出境,这些都可能表明存在偏见的犯罪动机。
她补充说,大多数针对移民的仇恨犯罪案件的受害者是拉丁裔,同时也有部分案件涉及亚裔和非裔受害者。
于汉娜指出,尽管曼哈顿整体仇恨犯罪数量略有下降,案件数量仍处于历史高位。自曼哈顿地区检察官白艾荣(Alvin Bragg,音译)于2022年上任以来,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目前还有148起尚未结案的仇恨犯罪案件。其中,反犹太仇恨犯罪数量最多(39起),其次是反LGBTQ+ 仇恨犯罪(35起)和反亚裔仇恨犯罪(33起)。
她表示,国际事件往往会影响仇恨犯罪的趋势。新冠疫情期间,反亚裔仇恨情绪加剧,而在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后,以色列展开报复性战争,导致反犹太仇恨犯罪激增。她认为,政治话语和媒体报道中日益增长的反移民言论可能正在助长针对移民的暴力行为。
于汉娜说:“关键问题是,仇恨并不区分对象,仇恨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如果你因为认为某个群体不属于这里而仇视他们,通常你也会仇视多个群体。一旦你觉得自己比别人更有归属感或更优越,你就会不断找到其他你认为不属于这里或你瞧不起的人。”
纽约市长仇恨犯罪预防办公室执行主任拉姆贾坦(Vijah Ramjattan,音译)对反移民事件的上升表示担忧:“没有人身上戴着‘我是移民’的标志,我们都是移民。偏见和仇恨行为出于各种原因,服务于不同目的,但这违背了美国价值观,是错误的,我们不应如此对待来到这个国家、应当受到尊重和享有尊严的人。”
在全市范围内,向纽约市警察局(NYPD)报告的仇恨犯罪投诉从2023年的669起减少到2024年的648起,略微下降了3%。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占了所有仇恨犯罪投诉的70%以上。尽管大多数行政区的仇恨犯罪有所减少,但布鲁克林是个例外,2024年该区报告了236起仇恨犯罪事件,比前一年增加了12%。
布鲁克林地区检察官办公室通讯主任雅尼夫(Oren Yaniv,音译)表示,过去三年,该办公室共起诉了四起反移民仇恨犯罪——分别为2022年1起、2023年1起和2024年2起。(注:不同行政区的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在指代针对被认为是移民的人的仇恨犯罪时,有时会将“anti-immigrant”或“anti-migrant”这两个术语混用,表达相同的意思。)然而,雅尼夫表示,由于布鲁克林的样本量过小,尚无法看出明确趋势。
雅尼夫解释说,这些案件是根据被告人所陈述的案情进行认定的。例如,在一起案件中,两名男子被指高喊“你这个该死的墨西哥人,滚回你的国家!”然后对受害者实施袭击。在另一案件中,袭击者大喊“你是非法移民,滚出我的国家!你连英语都不会说!”
布朗克斯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表示,尚未观察到反移民仇恨犯罪的明显增长。皇后区和史丹顿岛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未提供有关针对移民的仇恨犯罪数据。
于汉娜指出,仇恨犯罪的漏报少报情况对于打击仇恨犯罪来说是一个长期存在的挑战,尤其是在移民社区中。许多受害者因恐惧、语言障碍、文化差异或经济压力而不愿与执法机构接触。她说:“许多人对执法部门感到恐惧,可能存在语言或文化障碍。举报仇恨犯罪可能还会带来经济上的负担。”
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仇恨犯罪预防副主任罗森( Sareve Lawson,音译)表示,该办公室采取以社区为基础的方法来应对这些问题。他们在中小学、大学、社区中心、宗教场所和老年中心开展培训,向公众普及仇恨犯罪的定义以及如何举报仇恨犯罪。
雅尼夫表示,另一个起诉仇恨犯罪的挑战是如何证明犯罪动机。他解释称,即使受害者似乎因其身份而成为攻击目标,检察官仍需提供偏见的证据,而这种证据并不总是能被找到。说:“仅仅使用仇恨性言论并不足以构成仇恨犯罪。”例如,如果一起因轻微车祸引发的路怒事件中,有人喊出种族歧视性言论,检察官需要证明攻击行为是出于种族仇恨,而不是因为交通纠纷。
雅尼夫指出,在仇恨犯罪调查中,有力的证据可能包括:被告在犯罪前或犯罪后所发表的言论;犯罪过程中使用的特定符号(如纳粹万字符);社交媒体帖子或其他带有偏见的迹象。他还强调,仇恨犯罪并非独立的罪行,而是对特定犯罪的附加指控,能够加重原始罪行的刑罚。如果仇恨犯罪指控无法成立,相关犯罪仍会被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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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汉娜解释说,仇恨犯罪的法律后果因案件具体情况而异。对于较轻的非暴力仇恨犯罪,该办公室可能建议替代监禁的措施,如心理健康治疗、戒毒治疗或反偏见教育课程。然而,对于更严重的暴力仇恨犯罪,例如谋杀未遂,为追究施暴者的责任并保护公共安全,监禁通常是必要的。雅尼夫补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仇恨犯罪定罪会导致刑罚“升级”,例如A级轻罪升级为E级重罪,E级重罪升级为D级重罪,依此类推。
布鲁克林和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均表示,他们为仇恨犯罪受害者提供支持。移民受害者可能符合U签证(U-Visa)的申请资格,该签证可为与执法部门合作的特定犯罪受害者提供合法身份。此外,所有犯罪受害者都可以获得与移民服务相关的资源和帮助。
于汉娜呼吁受害者应尽快举报仇恨犯罪。她说:“警方介入得越早,我们调查的速度就越快。”对警方报告有顾虑的受害者还可以拨打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仇恨犯罪热线 (212) 335-3100 寻求帮助。
于汉娜说:“我完全理解,对移民来说,现在确实是令人恐惧的时候。对于任何非公民身份的人来说,现在都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期。我无法消除这种恐惧,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们不会询问移民身份,也不会与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共享任何信息。”